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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斯《戏台》:其实“艺术”从来就没有“不容亵渎”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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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英雄2025-08-13 17:37:12

陈佩斯的《戏台》去电影院看了,是出好戏,值得一看。

我说“是出好戏”而不说“是部好电影”,因为我不懂电影,也因为,它本来是戏——是已经全国巡演了好几轮的话剧。我没看过原剧,因为当年深圳场没抢到票(其实是抢到了,但是系统拥挤以为没抢到所以错过了付款,于是更加遗憾了)。

从我在电影院的感受,它还是话剧的底子:话剧的剧本结构,话剧的表现程式,话剧的角色塑造。电影特有的战斗场面非必须,灯光音效也没有舞台所不能,镜头语言和拍摄角度我不懂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于是,在我看来“电影”只是帮我解决了买票的难题,把这部戏带到了更多像我一样的观众面前,剩下的所有优点和缺点,都还是戏剧的。

从戏剧角度出发,说几点比较突出的感受:

1. 首先说这个戏的主题,不是新鲜的,无论是外行插手,还是棒槌上台,都不新鲜。传统相声中的《关公战秦琼》,《王金龙与祝英台》,《空城计》,乃至《卖挂票》,《张宗昌/韩复榘讲演》,春晚小品《换大米》,美国“托尼奖”话剧《借我一个男高音》,再加上着名电影《霸王别姬》,这些作品捋下来,《戏台》的所有元素基本就全了。当然每一个元素都带着熟悉,并不意味着就是抄袭或拼凑,也并不影响它是一部好的作品。就是题目里那句话:“艺术啊,从来就没有不容亵渎一说。”艺术是最脆弱不过的,它可太好亵渎了。而艺术的刚强就在于,它并不会因为被亵渎了就怎么样。

2. 关于“洪大帅”的性格,他其实很讨喜,作为一个军阀甚至称得上可爱。有些人质疑他在“大嗓儿”面前过于平易近人,被拍被推被踢都不着恼,这些人可能是不理解所谓“武夫”。而且从后文他为了跟随自己打仗而死的兄弟们大哭的情节,“老乡”的身份在他心里应该也比常人更重些。其实戏班里对他无礼的并不只有“大嗓儿”,学徒的小朋友都吼了他两次,而且这孩子演得还是他最不喜欢的“刘邦”,但他也都乐呵呵地应了。我觉得电影也没有把他塑造成一个反派。“不让项羽自杀”是大帅的诉求,“改刘邦上吊”可是你们自己说的。“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许文人意淫,就不许军阀许愿?

3. 徐明礼,吴德贵,侯喜亭,三个“万金油”都润滑不了这个局面,是因为这仨人没分好工。来,提问:谁胆子最小?谁反应最快?谁鬼点子最多?谁最会说话?谁妥协最快?谁底线最低?徐明礼因为身份和立场不同,勉强还能区分开,另外俩人呢?即使是徐明礼,德系军阀还没进城就知道换普鲁士军歌的人,在最后大帅情绪那么激动的时候还能开开心心地回话“马上就要自刎乌江”,满脸天真的傻笑丝毫无知无防,要不是剧本需要他活着继续迎接下一个元首,剧方也需要他活着因为他是陈佩斯的儿子,拖出去砍了比拖出去打一顿合理多了。

4. 金啸天哪里有“不畏强权坚持艺术”啊?(我在其他剧评里看的,一头雾水。)金老板在电影的前80%都不能算“角色”,这得算“道具”。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在意自己的声名,是否认可自己的角色,是否尊重自己的职业,是否坚持自己的艺术。看见后台供桌上那个祖师爷像了吗?一被逼到委曲求全打脸偷生就给祖师爷磕头,可是祖师爷说他不同意了吗?祖师爷像、喜神娃娃、金老板——本剧三大主要道具。从这个象征学的角度,你可以说最后枪炮声中没有观众的舞台上坚持演出的,那不是金老板醒了,而是祖师爷显圣。话说看官都走了哪有什么需要“坚持”的?往前倒,“一句都没改啊”——不是,才唱了四句到改的时候了吗?刚回营有什么可改的?再往前倒,祖师爷显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一道神光几缕祥云,但金老板要上台可得自己冒充“大嗓儿”。你猜他这么做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5. 凤小桐是真漂亮,最漂亮的就是三拳两脚把那两个兵痞踹下楼梯的时候。要说演男旦,我最震撼的还是当年北京人艺的《老舍五则》中的《兔》,刘佩琦老师的男旦——这个名儿这个形象您能想象出来吗?太有味了!那分寸,那尺度,才叫刚刚好。结尾凤老板投河的彩蛋我们在电影院没等到,回来在网上补了两眼。挺合理的啊,也不用升华到什么“整个戏班最男人的人”的高度,“喜欢黑头”跟“喜欢男旦”那能是一个“喜欢”吗?更何况洪大帅可从来没说过“喜欢黑头”,他根本连京戏都不喜欢。看看《兔》去吧,真的好。

6. 有人理解不了刘姨太跟真假项羽都能滚上床,那你看见她看到凤老板也是两眼狼光了吗?剧评说因为她是脑残粉,是叶公好龙,其实根本分不清谁是她“最爱的哥哥”。有部民族歌剧叫《运河谣》,里面有个双目失明的配角姑娘叫关砚砚,砚砚最着名的一个唱段叫《就是好人啊》,唱的是:“我眼睛虽然瞎了,自己的男人岂能不辨”,听听,眼睛瞎了都不可能。脑残粉是真,但她不是谁的脑残粉,是“曲本子开的蒙”的脑残粉。她不是认不清谁是谁,是穿上这身衣服,谁都行。
总结:这真的是一出好戏。但它还能更好。别的不说,(虽然当年这部话剧我没抢到票,但转过年来“三部曲”的第二部《惊梦》在深圳演出我抢到票了,去看了。)《惊梦》的本子就比这部更好。

还有挺神奇的一个事,不对,两个事。

第一是《惊梦》我印象特别好,但记忆特别模糊,要不是重新搜索了一些当时的照片和网上的介绍,人物、主线、故事我几乎是一丁点都回忆不起来了。我记得我当年看完后觉得这部戏很值得写篇剧评,拖着没有写,竟然就真的忘了。所以这次看完《戏台》我一定会写出来的。就算拖了好几天,就算语焉不详逻辑混乱,必须记录下来。

第二是无论《惊梦》还是《戏台》,“后劲儿”都很大,具体表现为看完后的几天我脑中会时不时地回响京剧的唱段,而且不是剧中的京剧唱段,是随机的我更为熟悉的京剧唱段。我猜这是因为陈佩斯团队的作品是真正从传统戏曲的泥土里生长出来的,所以它的血肉点点滴滴都太真实了,比如对弦儿,比如八点的戏六点半开锣,比如跟鼓佬儿说“起锣”……它们会悄然地制造出一种气氛,暗地里连接起脑子里跟戏曲有关的那部分通路。

听说《戏台》背后还一大摊子事儿,就像侯喜亭班主不容易,陈佩斯老师也不容易。祝《戏台》票房长红吧!

我等着《惊梦》也搬上大屏幕的那一天,我肯定再去看。所谓“戏台三部曲”到现在好像只有这两部,第三部还没听说,我也等着它出来,不管是先剧场还是直接影院,我还抢票、买票去看。

陈老师真的老了,您硬硬朗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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